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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因此书会给我带来的麻烦而对我表示同情,但又好像在责备我不谨慎,却从不愿意说出我究竟怎么不谨慎了。
他总是转弯抹角,闪烁其词,似乎是在故意套我的话。
我当时极其安然无恙,所以便笑对他那种谨小慎微、神秘兮兮的腔调,认为他那是因常跑达官显贵的办公室而染上的恶癖。
我深信这本书在各个方面都合乎规定,深信它不仅有主管官员的赞成和保护,而且值得受到并且深得主管部门的青睐,所以我暗自庆幸自己有勇气把事情办好,并耻笑那些似乎为我担忧的胆小的朋友。
杜克洛就是其中的一个,但我承认,如果我对这部作品的有益及其保护人的公正缺乏信任的话,我对杜克洛的正直和见解的信任本会让我也像他一样惊恐不安的。
当《爱弥儿》付印时,他从巴伊先生家跑来看我,跟我谈起此书。
我给他读了《萨瓦副本堂神甫的信仰》。
他静静地听着,而且我觉得他听得津津有味。
我一读完,他便对我说:“怎么,公民?这就是在巴黎印的那本书的一部分?”
“是呀,”
我对他说,“人们本该根据国王的御旨在卢浮宫里印的。”
“我同意你的看法,”
他对我说,“但请您千万别对任何人说您给我念过这篇东西。”
他那令人惊奇的表达方式叫我愕然,但没让我惊慌。
我知道杜克洛常跟马尔泽布尔先生见面。
我难以设想他在同一问题上怎么与他的想法如此大相径庭。
我在蒙莫朗西住了四年了,但身体一天也没有好过。
尽管那儿空气极为清新,但水质很差,这很可能就是加剧我的旧病复发的原因之一。
将近一七六一年秋末,我完全病倒了,整个冬天都是在几乎没有间断过的痛苦中度过的。
肉体的疼痛被无数的忧虑加重,进而使我感到这些忧虑更加重压在心头。
一段时间以来朦朦胧胧的忧愁预感搅得我心烦意乱,可我又不知到底愁些什么。
我常收到一些挺奇怪的匿名信,甚至一些署名的信也同样离奇。
我收到过巴黎议会的一位参议员的一封信,他不满当前的现实,认为今后也好不了,便问我选择一处退隐之地的话,是日内瓦好还是瑞士好,以便带着全家一道去。
我还收到过某议院主席某先生的一封信,他建议我为当时与宫廷失和的该议院起草一些备忘录和谏书,答应向我提供为此所需的所有文件和资料。
当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,总爱发脾气。
接到这些信的时候,我便火冒三丈,回信时便没好气,对他们的请求一概予以回绝。
这种拒绝当然不是我所要自责的,因为这些信可能是我的敌人们下的套,而且,他们向我请求的事正与我永远不愿违背的准则背道而驰。
但是,我本可以表示婉拒,无须厉声厉气,这就是我不对的地方。
大家将可以在我的信函集中找到我刚才所说的这两封信。
参议员的那封信并不使我怎么觉得惊讶,因为我同他以及其他许多人的想法一样,认为腐朽制度在威胁着法国,使之很快就要崩溃。
全都源自政府的过错的一场不幸战争的种种灾难;财政上难以置信的混乱;一直掌握在两三位大臣手中的行政管理上的尔虞我诈,他们公开争斗,为了相互攻讦,竟损及王国;人民和国家各阶层的普遍不满;一个顽固女人()①的执拗,她就是有点脑子的话,也总是用在自己的好恶上,几乎总是排斥最有能力的异己,以便安插自己最满意的人。
凡此种种,全都在证实该参议员以及公众及我本人的预见之正确。
这种预见甚至也多次让我举棋不定,是否我自己也将赶在那些似乎威胁着王国的种种动乱之前,去王国之外找一片净土。
但是,因为我淡泊人生、性格内向,所以我放心地认为在我所自愿去过的孤独生活之中,是不会有任何风暴袭击到我的头上的。
我只是颇觉遗憾,在这种情况之下,卢森堡先生却准备接受一些使他在政府中失去人心的任务。
我本希望他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能为自己留点后路,以防这个庞大的机器一旦如当时似乎令人担心的那样突然垮下来。
而且,我现在仍旧觉得,如果政权最终不是只落在一个人手里的话,那么法国专制王朝现在必不可免地会陷入绝境了()②。
当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之时,《爱弥儿》的印行也慢慢腾腾的,竟至最后完全搁浅了,而我却不知这是什么缘故。
居伊也不再给我写信,也不复我的信,我无法从任何人那儿得到消息,一点儿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,因为马尔泽布尔先生当时在乡下。
无论多大的不幸,只要我知道是怎么回事,我就绝不会惊慌失措,垂头丧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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