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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过晚膳,天色便昏黄了许多。
天际一轮红日掩在重重宫阙之后,夕阳的余晖缓慢地铺散开来,煌煌胜锦。
几个宫女举着蜡烛,将凤仪宫内的纱灯挨个儿点亮。
宋如慧见了,便道:“这会儿天还没黑呢,也不必急着掌灯。”
宫女们垂首应“是”
,正打算将灯火灭了,梁宣便阔步走了过来,道:“怎么连蜡烛都舍不得点?你是一国之母,不必这么俭省。”
宫女们匆匆俯身行礼,都有些茫然无措,也不知道该听谁的。
宋如慧道:“画戟朱楼映晚霞——这会儿晚霞正好,何必再添烛光?”
梁宣就问:“你喜欢看晚霞?”
宋如慧不觉想起以往待字闺中的光景,那时她常常和宋如锦一起蹴秋千,傍晚云霞漫天,五色霞光变幻,如同仙娥的彩衣。
秋千高高地荡起,她离天空那么近,仿佛一伸手就能扯下一片华美仙衣。
现如今身在深深宫闱,晚霞依旧布满天际,却遥远了许多,再不似当年那般触手可及了。
宋如慧便轻轻摇了摇头——深宫高墙之内的晚霞,实在没什么可看的。
梁宣瞧着宋如慧眼中微微展露的怅惘怀恋之色,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。
他真的不喜欢在宋如慧脸上看到任何回忆追念的神色,那些她埋藏在心底的、时刻惦念而追思的往事,全都没有他的参与。
他娶她入宫,就像一个野蛮的侵略者,强行将她从静好的岁月里抽离出来……但事实上,她是不能同过往一刀两断的。
若她眼里心里时刻只有他一人就好了。
“你分明喜欢……”
梁宣正说着,殿门外便有人传报:“娘娘,太子殿下来了。”
于是梁宣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,太子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进来,腰上小巧的佩玉前后晃动,身后跟着一群紧张惶恐的宫人。
宫人们看见梁宣,立时一惊,齐刷刷地跪下请罪。
——太子冲撞圣驾,圣上只会怪责他们这些服侍的人,总不会治太子的罪。
这时太子也看见了梁宣,兴高采烈的神色顿时褪了一半,低着头行礼,道:“父皇。”
然后又往宋如慧的方向挪了两步,抬起头,眼睛变得亮晶晶的,两颊也堆起了笑意,唤道:“母后。”
……为什么一看见宋如慧就满脸带笑,一看见他就那么苦大仇深啊!
梁宣又皱了皱眉。
宋如慧见梁宣沉着脸,一直不说话,便唤太子上前,柔声问他:“怎么来得这么匆忙?一点儿规矩都没有。”
而后又睇着地上跪了一片的宫人,道:“你们怎么伺候的?”
领头的宫人一边叩首一边解释:“不知圣驾在此……”
宋如慧打断他:“再有下回,决不轻饶。”
她先把大家教训一顿,梁宣反倒不好再说怪责的话、治这些宫人的罪了。
梁宣知道,她一定是见他脸色不好看,怕他拿宫人们出气,才这么做的。
她还是很了解他的……这么多年同食同寝的生活,终究还是在她的世界烙下了他的印记。
太子从怀里掏出一枚草编的蜻蜓,双手举到宋如慧的眼前,道:“这是君阳亲手编的,想快点拿给母后看。
一时有些失仪……”
他偷偷往梁宣那儿瞄了一眼,“还请父皇、母后不要怪罪。”
宋如慧侧首望着梁宣,道:“孩童天性,自然不必怪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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